鹤朝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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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含光君也会怕痛吗

*蓝忘机视角养伤的前三年

*矫情一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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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含光君的眸子是浅淡的,在月光下会泛着银白的光华。他像是千年冰原上永不融化的积雪,疏离却并不凉薄。

  那眸子的光无时无刻都在闪烁着,却总有那么一瞬间,像是有什么死了,将积雪融化,只剩下泛着惨白的山脉。可当你再看,雪还是雪。

  蓝忘机也还是那个蓝忘机。

  

  

  是夜。天色渐渐昏暗,如墨般浓重,沉甸甸的压在云深不知处的上空。

  今夜无月,只有远方镇中有三两灯火还亮着。有风从山中吹来,泛着刺骨的凉意,打在院中一人笔直的脊背上。

  蓝忘机没有动,依旧直挺挺的坐在那里。

  他身旁是一株已经过了花期的玉兰树,枝丫上可怜兮兮的挂着几片叶子,衬得这夜更加冰凉。

  正如蓝忘机捏着外袍的手,冻得通红,又凉得刺骨。

  他背后的外袍上渐渐爬上血色,像是张牙舞爪的怨灵般,浸透了雪白的衣料。他就像那棵掉光了叶子的玉兰树,在夜色中显得孤立无援。

  蓝曦臣来时,他正要起身。

  这是他从乱葬岗回来的第二个月。噩梦不断,无法入眠,蓝家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也在此刻失效。

  他去乱葬岗时,刮着大风,腥气令人几欲作呕。

  乱葬岗上没有木板搭起来的棚、没有种在来时路上的土豆、没有妇孺老少劳作时滴着汗水的脸——也没有魏无羡。

  在蓝忘机二十三岁这年,他又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。

  魂飞魄散,尸骨无存。

  乱葬岗的风带着血腥气,又仿佛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,吹在蓝忘机身上。他像是整个人泡在了冰冷刺骨的水中,清醒又无力。

  那一瞬间,活着就是痛苦。



  

  三十三道鞭伤又裂了开来,血色染红了蓝忘机的后背,蓝曦臣匆匆叫来医师。

  静室的灯一直亮到了深夜。

  蓝忘机已经换了套雪白干净的中衣,他趴在榻上,背后是露着血肉的伤口,可他整个人却显得十分寂静。

  他的眼睛是闭上的,一双浅色的眸子被掩盖了住,没有外露的情绪,没有对伤口疼痛的抱怨,只有苍白的唇色,和他微颤的眼睫。

  

  他幼时丧母,少年时丧父。二十三岁的这年,心上人也离开了。就好像世上所有的苦难都在此刻一拥而上,他是个溺水的人,抓不住救命的稻草。

  夜深了,蓝忘机静静趴在榻上,窗外有风吹过,他缓缓睁开了眼睛,那浅色的眼眸中好似倒映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,缓缓坐在床边,与他对视。

  黑衣人问:“蓝湛,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?”

  蓝忘机答道:“无事。是伤自然会好。”

  黑衣人撇嘴:“我知道的,你一贯如此。你都不怕痛吗?”

  蓝忘机仔细思考片刻,答道:“怕。”

  黑衣人好似来了兴致,从床边低下身体,又问:“你怕,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?含光君也会怕痛吗?”

  蓝忘机眼里的光似乎静止了,转瞬暗淡了下来,他道:“怕痛,不代表要表现。”

  黑衣人笑了几声,没有接话,低低道了一句:“亥时已过许久,含光君该睡了。”

  尾音逐渐消散在凉风之中。

  蓝忘机也重新闭上了眼睛。

  

  这几个月中黑衣人时常出现,有时是在他伤口裂开疼痛难忍之时,有时是在他梦魇缠身无法入睡之时。

  他有时也不会出现,蓝忘机便会无法遏制的想他。

  蓝曦臣说,希望他可以分辨现实与虚幻。

  蓝忘机答是,却难得食言。思念遏制不住,他便只能压抑在心里,心里藏着事,情绪积在胸口,他的伤口便好的越发慢了。

  然而含光君是不怕痛的。

  又或者说是,含光君的怕痛从不表现出来。

  他五岁习剑时不慎跌倒,小小一个孩子踉踉跄跄爬起来,膝盖上是破了的沾了土的衣料,以及一道明晃晃的血痕。

  他去了家族医馆,包扎了伤口。那道口子划的很深,淌血淌的骇人,医师为他上药时不敢太用力,生怕弄痛了他,然而小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,甚至看不出一丝痛色,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
  二公子受伤之事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,兴许是有人见他进了医馆,也兴许是医师闲来无事同别人随口提及,总而言之,蓝二公子不怕痛这一事情,在一群小弟子之间传开。

  这一道口子对于修士来说,当真算不得什么,不过放在一个五岁孩童身上,就显的有些重了。

  小孩眼里,被树枝划破皮都是天崩地裂的事情,更别说蓝忘机还流了那么多血。于是乎,蓝忘机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徒然高大了起来。

 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蓝曦臣的耳边。蓝忘机受伤并没有同他说,蓝曦臣便不请自来,寻到了蓝忘机。

  蓝曦臣开门见山问道:“阿湛,我听说你之前受伤了,怎么没和我说?”

  蓝忘机道:“小伤罢了,已经结痂,兄长不必挂怀。”

  蓝曦臣想到了先前听到的传言,笑道:“我听门内弟子说,阿湛包扎伤口时,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很厉害。”

  蓝忘机顿了顿,有些欲言又止,却最终什么也没说。蓝曦臣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,也没有再调笑他,只是同他再聊别的事情了。

  然而蓝曦臣似乎是觉得这事十分有趣,便同蓝夫人说起,蓝忘机再去龙胆小筑时,蓝夫人便询问起了这件事。

  只不过她问的是:“我听阿涣说,阿湛练剑受伤了,疼吗?”

  蓝忘机在她面前一向是有些无措的,见她问了此事,忙道:“不疼。”

  蓝夫人俯下身,便捏了捏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,温柔道:“怎么会不痛呢,受伤了都会痛的。”

  蓝忘机看着她在眼前放大了的脸,嗫嚅片刻,最终还是小声道:“有一点痛。”

  后来,蓝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也再没人问过蓝忘机受伤了痛不痛。

  再后来,蓝忘机从一个小小的孩童,长成了如玉般的小少年。

  他遇到了魏无羡。

  在一个月满柳梢头的如墨般的晚上。

  魏无羡是很闹腾的,他朋友众多,性格也跳脱,总是让蓝忘机烦不胜烦,只要一看见魏无羡,蓝忘机就太阳穴直跳,心情也必然会郁闷一整天。

  但他总是没办法把目光从魏无羡身上移开。

  就是这样一份额外的注意,才有了一次夜猎中,对方猝不及防的关心。

  起因是蓝忘机为魏无羡挡了邪祟一击。

  回到云深不知处后,蓝忘机便率先去了医馆,魏无羡同江澄御剑在后方,前者急得不行,刚一下地便想往医馆去,却被江澄拉住。

  江澄道:“你去做什么,蓝忘机平时那么讨厌你,现在又为了你受伤了,别待会儿你去了又气的他吐血。”

  魏无羡呸他:“江澄你就知道放屁,他给我挡了伤,我肯定得去看看他。那么大一道口子,痛都得痛死了!”

  江澄道: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,一点小伤就喊个不停,那可是蓝忘机。”

  魏无羡道:“你懂个屁,就知道说风凉话,我走了,夜宵记得给我留鸡腿!”

  他挣脱了江澄拉着他的手,往医馆的方向飞奔而去。

  再见到蓝忘机时,他的伤已经包扎了一半。

  蓝忘机见到魏无羡来,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。魏无羡不知如何开口,只能焦急的等在一边,亲眼目睹了那医师迅速而又不留情面的上药过程,看的他直牙酸。

  他看了看医师那残忍的手法,又看了看蓝忘机淡漠的脸,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对方苍白发抖的嘴唇上。

  魏无羡忍了忍,没忍住,说道:“大夫,你能不能轻点儿啊,这么大个口子,不上药就痛死了,你这么个上法儿,不就等于伤口上撒盐吗?”

  那医师闻言笑道:“二公子从小到大来我这里包扎伤口,从来都是这样的。”

  魏无羡撇嘴,“那又如何,我看着都痛死了。”

  医师道:“二公子可不是常人,哪里会怕这点痛。”

  魏无羡听的直皱眉,语气有些不善,急道:“你这说的什么话,人受伤了都会痛的,你们这些人怎么都一个样,喜欢说风凉话啊?”

  蓝忘机到此时,才有些愕然的抬头,看了魏无羡一眼。对方此时还在同医师理论,让他上药轻点儿,那医师被他磨的没办法,动作果然轻缓了下来。

  魏无羡满意了,转过头同蓝忘机对视片刻,一咧嘴角露出了个灿烂至极的笑容,“怎么样蓝湛,轻点儿上药就没那么痛了吧?”

  蓝忘机无言,鬼使神差的,轻轻点了点头。

  魏无羡便笑得更加灿烂了。

  

  

  

  

  伤口总会结痂,虚假的幻象也有消失的一天。

  当他背上的最后一道血痂脱落,黑衣人便再也未曾出现过。

  距离魏无羡离开已有三年之久。

  三年的时间养伤,三年的时间靠臆想过活。

  然而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了,假象便也该就此停止。

  

  

  十六岁的魏无羡会发现蓝忘机怕痛。

  幻象中的魏无羡却只会问:“含光君也会怕痛吗?”

  所以蓝忘机分得清现实与幻想。

  只是伤口太痛,要等到后背结的痂都掉光了,他才匆匆醒来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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